郑 刚

浙江大学管理学院教授、博导

观点摘录：
基础软件作为数字经济的核心底座，其自主创新能力是我国产业升级的关键。
鸿蒙等新一代本土操作系统的成功，为我国基础软件突围提供了实践样本。
颠覆性创新是实现基础软件突破的关键战略，包括颠覆性技术、商业模式与组织制度创新。
应下定决心培育自主可控的生态系统，形成自己的技术体系和生态系统。
应构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关键核心技术攻关的新型举国体制，加强制度创新和机制创新。

发言内容：

在信息技术高速发展的今天，基础软件作为数字经济的核心底座，其自主创新能力始终是我国产业升级绕不开的 “必答题”。作为长期深耕关键技术突破的研究团队，我们在梳理国产操作系统二十年探索历程（从 PC 端的红旗、方舟到移动端的联通、阿里云系统）时发现，这些尝试大多折戟于技术路径依赖、生态壁垒森严、研发投入分散等多重困境。值得振奋的是，以鸿蒙为代表的新一代本土操作系统正打破窠臼 —— 截至 2025 年 2 月，鸿蒙设备连接数已突破 10 亿台（后续数据仍在持续增长），其阶段性成功为我国基础软件突围提供了极具价值的实践样本。

郑刚及团队剖析了基础软件关键技术长期无法突破的关键原因：

1、技术路径依赖与生态锁定。长期依赖Windows、Android等国外操作系统，形成技术惯性，自主研发动力不足。国外操作系统已构建成熟的全球生态（开发者、应用、硬件适配），国内企业难以突破“先发垄断”。

2、研发投入分散且缺乏持续性。过去政策支持碎片化，企业各自为战，缺乏国家层面统筹和长期资金保障。基础软件研发周期长、风险高，企业短期逐利倾向导致投入不足。

3、生态系统建设滞后。操作系统成功的关键在于生态支持（开发者、应用场景、硬件厂商），国内长期忽视生态培育。国产系统多限于政务等封闭场景，市场化推广困难。

4、人才与核心技术积累薄弱。高端操作系统人才匮乏，核心技术（如微内核、分布式架构）受制于人。

国产操作系统的突破性发展验证了四大核心经验：1、外部压力倒逼自主创新；2颠覆性技术路线与前瞻布局；3、全产业链协同与生态构建；4、高强度研发投入与战略定力。当前阶段，华为、阿里等企业通过技术换道与生态突围已实现阶段性突破，但彻底性突破仍受制于生态适配滞后与短期变现压力，需持续坚持“攀登北坡”战略，直面技术难点而非简单模仿。正如余承东所言，“平替只能模仿，换道才能超越”。

颠覆性创新是实现突破的关键战略，其内涵不仅包括颠覆性技术，还涵盖颠覆性商业模式与组织制度创新。从案例来看，华为鸿蒙通过开辟面向下一代万物互联的新市场赛道，以颠覆性技术构建系统架构，结合生态协同的商业模式，打造差异化用户体验，实现对传统移动操作系统的换道超越；DeepSeek 以开源模式形成对同类产品的商业模式颠覆，推动行业技术共享趋势；ARM 凭借低功耗芯片架构在智能手机领域、ASML 通过 EUV 技术联盟在光刻机领域，均以另辟蹊径的技术或模式创新实现对领先者的超越。当前鸿蒙已完成技术突破并建立初步生态，后续发展需聚焦产业链协同的商业模式创新，通过协调利益共同体的利益分配机制，推动生态进一步繁荣，而华为海思新一代芯片同样遵循换道超车的颠覆性创新逻辑，彰显了突破传统竞争路径的战略价值。

基于鸿蒙等案例的实践经验，结合我国产业现状，郑刚及其团队对我国基础软件以及操作系统突破的六点战略建议：

1、坚定创新战略路径：应继续坚定以颠覆性创新为主的战略路径，同时鼓励多种渠道、多种路径的并行发展。既要直道追赶，也要弯道超车、换道超车，以多元化的方式推动基础软件的发展。

2、突出以人为本：应更加重视原始性创新教育和科技创新领军人才的培养，为基础软件的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人才支持。同时，也要发展上游产业、基础产业和工具链产业，强化颠覆性创新思维与方法论的培养。

3、制度市场先导：政府应通过制度型市场机会窗口引导，让领先用户和政策性市场先试用、先补偿，以降低企业创新的风险和成本。同时，也要给本土品牌试错迭代的机会与时间，鼓励企业在实践中不断探索和创新。

4、决胜自主生态：应下大功夫培育自主可控的生态系统，形成自己的技术体系和生态系统。已有的应用要兼容主流生态系统，同时针对新的应用争取培育新的生态系统，以构建更加完善、更加有竞争力的基础软件生态。

5、发挥链主企业作用：链主企业在基础软件发展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。应鼓励和支持链主企业发挥中流砥柱的作用，构建自主创新产业联盟和命运共同体。通过产业链协同和生态构建，共同推动基础软件的发展和创新。

6、创新体制机制：应构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关键核心技术攻关的新型举国体制，通过制度创新和机制创新为基础软件的发展提供有力保障。同时，也要加强国际交流与合作，吸收和借鉴国际先进经验和技术成果，推动我国基础软件领域的快速发展。

以制度型市场先行，支持龙芯、鸿蒙、麒麟等牵头组建中国版 “Wintel 联盟”。